《青岛大学报》  
上一期    下一期

夜班司机

文学院新闻学系2011级 王一然
   期次:第1583期      查看:14   

  他姓潘。
  如果你在青岛大学正门对面高雄路的 车站坐320 去某个地方的时候,就有一定 的几率会遇见他。颧骨高高的,笑起来眼角 有岁月的痕迹,额头发亮,嘴唇很薄。
  有没有人会差不多晚上九点半左右, 坐320 去西镇,又在西镇坐末班车原路返 回。你说,没人会这么无聊。
  我会。因此遇见潘师傅,操着一口浓郁 青岛腔的老司机。
  没什么人,我上了车,问:“这是最后一 班车吗?”
  “是啦。”他答我,“一会儿我还会开回 来,如果你坐的话。”
  “我坐。”我笑着等他开动这金属铁 箱———从早到晚,装载了整个城市的寂寞。
  “这么晚还买菜啦?”一个五十多岁左 右的大妈上了车,司机回过头笑着看她。
  “明天吃啊,晚上都便宜。”大妈也熟稔 地答。
  到了天福苑小区,腿脚不好的大爷下 车很慢。潘师傅回头说:“慢点下,不着急, 走稳咯。”大爷说:“上岁数了,不中用了。”
  开车后,师傅看着前面说:“腿脚不好 也没个人跟出来,这么黑,走路也不方便。”
  “刚才的人您都认识?”
  “哪认识,都是乘客。都看不清脸。”
  320 的线很长,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 乘客聊着天,好像老朋友一样熟络。而乘客 也都是应几句话,又心满意足下车。
  “姑娘你看,”我站起来,师傅在等信号 灯,想起来什么对我说,“这条路就是延吉 路,以这条路为界限,南边就是市南,北边 就是市北。”
  司机开始在等信号灯的时候和我聊 天,说着他对这个城市点点滴滴的牵挂和 记忆。
  车走到台东的时候,司机开始急躁起 来。
  “这个地方现在简直是乱套了,车都停 在马路中间。不过过了这个地方就好走了, 到西镇就20 分钟的事儿。”正说着,对面也 来一辆320,潘师傅和对面的司机打招呼。
  “那是老司机了,你看见了吗,头发都 白了。”我闻声望过去,只看到一辆320 有 些落寞的背影。
  到中山路的时候,潘师傅突然有些感 伤。
  “我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,中山路可是 繁华。你看,从这儿,人一直能挤到台东三 路。现在都光秃秃的,再想找回以前的人, 找不回来了。”
  “找谁呢?”
  他正好按了声喇叭,淹没了我的声音。
  如他所言,很快我们就到了西镇。我从 未到过西镇,只觉得浓重的夜色下,有星星 点点的灯光,见到一间小小的蛋糕房,看不 清牌子,也没有人影。我们在终点站又折回 去,司机并未让我重新投币。
  “终于可以回去了。”他小声咕哝一句。
  如来时一样,他又和相反方向的乘客们 打起招呼,问几句家常。有时看见迟迟不走 的车还会带着手势说:“你看他犹豫了一下, 不然信号灯就过去了。”
  可能因为他是老青岛,而我只是个外 乡人,所以他的有些絮叨我听不懂,又觉得 不答话很尴尬,只能冲着他认真地笑笑。也 算是对他开了八个小时公交车的一种慰 藉。
  “要不你睡会儿,一会儿就到了。”他好 像看穿我的心思,说完这句,竟不再说话,专 心开车。
  我真的迷糊了一会儿,梦见了那个曾经 明亮的老城,繁花似锦的中山路,人声鼎沸 的老台东,灯塔在小青岛远处眨着眼睛,海 浪翻出睡意,梦见那只白鲸。下一个天明,信 号山又笑出声,见得到白帆片片,波光粼粼。 我甚至也梦见了当年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衫 的小伙子,和他心爱的姑娘走在中山路,说 带着蛤蜊味儿的情话。
  “下一站,青岛大学。”我迷迷糊糊起身。
  “慢着点,姑娘。”他看上去好像放松了 很多。
  我回头致谢,并嘱咐他开车小心。
  “谢谢你,快回去吧。”
  临了他给了我一个带着疲倦的笑容。
  看着远去的那辆末班车,尾灯因有灰尘 而变得与夜色更相融。

《青岛大学报》 版权所有 

北京华文科教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支持,图文与本公司无关

京ICP备12019430号-7

本期已有5371次访问,全刊已有3360400次访问